type
status
date
slug
tags
category
summary
icon
每个人的听力好坏不尽相同,有人近在咫尺也听不清旁人呼唤,有人躺在睡床却格外在意邻居的电视声响。也许听力太好也是一件坏事。
关于他耳朵里的声音,还要从小时候讲起。
在村里的小学,他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。五年级的时候,他的作文得到了老师的赏识。这并不是说他写作真的这么好,实际上他很恐惧写作文。每次的话题作文总是好不容易憋出一个方向,编出不曾发生过的故事,最后还要“升华主题”,这些东西都令他担心会被戳破,他始终不太会写作文。也许班里的其他同学没有写出老师想要的东西,所以他的某篇作文成了一时的典范,老师认为是值得在班上念出来供大家学习的。老师饱含情感地念完,作出了简要的点评,并且对几个最近调皮捣蛋的坏学生作了批评。
“你们几个人应该向某某某(他的名字)看齐,他是你们的榜样,他知道哪些话是好的,哪些话可以不用听,所以他成绩优秀……“
听到这里,在台下的他一下子就脸红了,老师的话固然是对的,原来他的耳朵会过滤,知道听有益的话。他变得洋洋自得起来了,但是他自己真的这么厉害吗?心里也有点怀疑,毕竟他不是一个自信的人。
不过,后来他会失望地发现,自己会如此在意外界的声音,老师的话错了。
他家离马路很近,家门前的马路又是一条要道,即便到了晚上也有很多大型车经过。在他的想像中,因为车辆长期经过,水滴石穿,道路下面已经产生了一个大洞,所以每次汽车经过就让空洞里的空气振动,发出隆隆的声音,这样的振动轻易就传导到了隔音极差的房子。晚上常常是家人都已经入睡,他却独自躺在床上,被迫聆听此起彼伏的噪音。
刚开始的时候这令他很恐慌,会不会要失眠了?现在几点了?为什么还没睡着?他的苦恼得不到答案,他睡不着,睁开眼,看到橙黄的路灯穿过打开的窗口照在房间的墙壁上,看起来十分安静,可是他的心好像比白天的时候更加激动,在无助地翻来覆去和各种暗示之后,他终于投降。有时候他起来走到另一个房间,静静地看着已然熟睡的弟弟,可能会产生无理由的担心:万一有人进来行凶怎么办;有时候他跑到爸妈的房间,轻轻说,爸爸、妈妈、爸爸……在几声叫唤后,妈妈爸爸醒过来问,”怎么了?”“我睡不着。”于是妈妈只好让爸爸过来陪他睡,爸爸躺在他的旁边,过了一会儿,爸爸已经睡着,他可以听到爸爸轻轻的呼吸声,在无助的困顿中,他终于睡着了。
他来之不易的睡梦也像一个泡泡一样脆弱,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从睡眠中抽身醒来。如此糟糕的睡眠当然给了他敏感脆弱的神经,他内向,敏感,少话,环境必然有一份功劳在其中。
后来他发现耳塞可以极大程度缓解这样的状况,特别是在高中和大学的住宿时光,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戴上耳塞,即便无法完全过滤声音,也可以让室友的声音减弱成难以听清的白噪音。长期戴耳塞似乎没有对耳道造成什么影响,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耳塞了,这是一种上瘾,只要不戴耳塞就会感到不安——随时可能产生的噪音会破坏他的睡眠。
他从小有个愿望,希望可以在隔音很好的卧室里面睡觉。